写在前面的话:在大西南民间文学艺术中,除即兴而发、随口而来的山歌等民歌外,民间叙事诗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特别是在一些文化较为发达的地区和民族中,民间叙事诗往往被一些有文化、识文字的民间诗人、歌手以文字抄本的形式记录下来,并通过传唱、传抄等方式在人民群众中广为流传,诗歌的体式也形成了较为固定的格律。例如,藏族人民中流传的许多叙事诗采用独特的“六言一句,两言一顿”格式,吟诵起来节奏起伏有致,恰与他们生活的高原环境相适应;白族民间叙事诗则使用大量的“三七一五(即每一段的四句中前三句为七言,第四句为五言)”句式,三个七言句后以一句五言收尾,竟有歌剧中咏叹调一般的效果。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但我作为一位民间歌手(或者说民间歌手出身的检察人,哈哈),最喜爱的叙事诗体式还是彝族和纳西族人民中流传甚广的五言叙事诗,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普遍采用的五言一句的叙事诗格律,同汉族古代的乐府诗歌——如《孔雀东南飞》、《木兰辞》、《陌上桑》等——如出一辙,具有天然的亲切感,另一方面也是由于这种五言叙事诗在吟诵时,诗人、歌手具有很大的自由发挥空间,其节奏、音调就像大西南的群山一般,时而深沉厚重,时而又高亢昂扬,回旋宛转、柳暗花明,加之使用的语言皆是朴素的口语,因此始终流淌着一股抚慰人心的温暖力量,动人至深。
入职检察工作已有数年,作为民间歌手出身的检察人,一直有个小小心愿,希望能够用这种民间五言叙事诗的形式为检察人写一首叙事长诗,一首“检察人自己的诗歌”,其中没有“高大上”的情节,只有几乎每个检察人都经历过的、最朴素的成长故事。但我却在人物的选择上费了许多思量,迟迟未能动笔。其原因在于,民间叙事诗不同于英雄史诗,它没有漫长广阔的时间空间跨度,也没有恢弘壮阔的激烈情节,更没有浓烈华丽的语言,它是属于小人物自己的故事,甚至往往就是主人公以第一人称进行的自述(提前说一下,我的这篇拙作也采用了这种主人公自述的形式),所以它的主人公只能是一个人或很少几个人,因此,“选择来自哪一个部门的检察人作为主人公”就成了摆在我面前的一个难题,也让我费心思索了很久。
最终决定让一个“文书妹”,也就是来自办公室的检察干警(因为办公室干警几乎每天都要与各类文书打交道,所以主人公就有了这样的称呼)成为全诗的主人公,让她以自述的形式完成整个故事,是经过了认真考虑的。一方面,其他部门干警朋友们日常面临的种种问题(比如工作繁忙、跟各色人等打交道等等),办公室的伙伴们是一样不少、同样要面对的;另一方面,他们还面对着属于自己工作与生活中的独特问题(沉默无名、有时不被认可甚至受误解、工作与婚姻家庭中皆是各种极为琐细费心的事务,等等)。而像主人公一样的姐妹们,更是因为存留至今的传统性别分工观念(几千年来的古老传统,一直认为劳动和生活中的各种“琐事”主要应由女性承担,认为女性应有细腻缜密、“会操持过日子”的品德),从而在工作和婚姻家庭中承担了大量极为重要、却又经常被人们忽略的琐细责任。所以我想,让她们成为故事的主人公,也是对她们长年累月沉默付出的一种认可和肯定,虽然这份认可和肯定可能来得迟了些。
因此,这首叙事长诗并不是唱给某一个人的,而是唱给所有和主人公一样的检察队伍中的办公室“文书人”,甚至唱给来自各个部门的所有检察人的。当然,作为民间歌手,我更希望我的检察朋友们(无论你们来自哪一个部门、哪一个院)能够让这首叙事长诗“活”起来,也就是在读到它时,把你们自己的独特故事和对人生的理解加进去,唱出属于你们自己的叙事诗篇。这样,诗歌才会真正拥有旺盛长久的生命力量。
文书妹的歌
一、开篇
今日天空晴,
今日阳光明;
今日客人到,
开门把客迎。
开门迎客人,
清茶敬客人;
莫嫌礼数轻,
心意最真诚。
敬茶过三巡,
客人喜盈盈;
启齿开金口,
把我来问询。
一问我姓名,
二问我年庚;
三问可成婚,
四问何方人。
几句关切言,
触动我心弦;
多少往昔事,
顿时浮眼前。
我本平常人,
离乡到如今;
除了众亲友,
有谁知我名?
自入检察职,
身在办公室;
晨起到黄昏,
忙碌琐细事。
说是琐细事,
其实无小事;
桩桩挂心头,
不敢有忽视。
会务与接待,
内勤与出外;
件件须计划,
样样要安排。
计划方案书,
宣传告知书,
总结统计书,
日出到日暮。
每天写文书,
随时听招呼;
日久年长了,
姓名有谁呼?
我本平常人,
何须呼姓名?
叫声文书妹,
就是我的名。
当年离老家,
从此投检察;
有苦吞下去,
有累咬紧牙。
多少倾诉话,
心里默默压;
只是到今天,
再也压不下。
倾诉从何提?
叙述从何起?
要讲那一年,
入职把家离。
二、离乡
雄鹰勤飞翔,
才有硬翅膀;
青年要闯荡,
才有本领强。
杉树长成材,
大梁扛得来;
青年长成人,
前路自己开。
那年我成人,
理应自谋生;
有幸逢良机,
投身检察营。
左手理行装,
右手拭眼眶;
笑脸对亲人,
切莫露忧伤。
天明到日落,
亲人伴我坐;
谆谆严教诲,
殷殷细嘱托:
“做事要勤快,
勤快讨人爱;
千万莫犯懒,
免得招责怪。
做人懂忍让,
忍字记心上;
忍能成大事,
忍能避祸殃。
说话嘴巴甜,
嘴甜人不嫌;
谁不爱蜜语,
谁不喜甜言?
炎夏和隆冬,
自己多保重;
有得好身板,
万事才亨通。”
日落夜深沉,
枕上频翻身;
家乡床最暖,
今夜却冻人。
一夜转眼过,
快如织布梭;
长夜变短了,
不知是为何。
杯中家乡水,
碗中家乡味;
再尝三五口,
从此展翅飞。
亲人送门口,
嘱我快步走;
一路到远方,
从此莫回头。
一路好风景,
水碧山也青;
我却无心看,
只顾向前行。
生怕一停留,
乡愁上心头;
生怕一歇脚,
不愿继续走。
清早离家门,
傍晚进院门;
人群熙攘攘,
都是异乡人。
昨夜家中住,
今夜宿舍住;
睡的异乡床,
住的异乡屋。
前辈赠制服,
对我细吩咐;
脱我在家衣,
换我检察服。
翌日早起床,
用餐在食堂;
杯中异乡水,
碗中异乡粮。
睡过异乡床,
尝过异乡粮;
自从今天起,
异乡当家乡。
脱了旧衣裳,
着了检察装;
今后的岁月,
此地是家乡。
从前在家乡,
亲人伴身旁;
自从今天起,
要靠我自强。
如今到此处,
人地两不熟;
今后的岁月,
漫漫成长路。
三、入职
入得检察职,
来到办公室;
扳指算一算,
至今千余日。
一天十二时,
一年三百日;
多少苦与甜,
自己心里知。
卯时早起床,
洗漱又梳妆;
今日有客访,
言行须端庄。
辰时用餐毕,
忙碌不停息;
屋里到屋外,
屋外到屋里。
巳时有招呼,
匆匆走进屋;
客人开会忙,
在旁听吩咐。
午时把饭端,
速速用过餐;
依礼送客人,
总算心放宽。
未时有安排,
街上宣传来;
应答百姓问,
频频把口开。
申时回桌前,
依然不得闲;
要把信息报,
撰稿选照片。
酉时夜风起,
读书忙学习;
先学礼仪课,
又学新媒体。
戌时夜渐深,
身边无熟人;
清茶泡一壶,
暖身更暖心。
亥时睡不来,
今夜有安排;
伙伴送文书,
等我把章盖。
子时睡梦中,
表针响叮咚;
好似亲人语,
泪水暖融融。
转眼数月过,
枝头黄叶落;
已是霜降时,
事务日渐多。
霜降又立冬,
异乡寒意浓;
无处诉心绪,
自己藏腹中。
小雪大雪下,
满天飘银花;
往年团圆酒,
今年喝清茶。
冬至小大寒,
又是一年满;
转眼立春到,
任务肩上担。
春来雨水淋,
已成此地人;
哪样没改变?
唯有家乡音。
惊蛰春意旺,
春分白昼长;
每日勤忙碌,
渐渐少愁肠。
谷雨节气过,
河水波连波;
此河养庄稼,
此地养育我。
立夏太阳烤,
立秋凉风到;
无论凉与热,
做事要做好。
秋分无生田,
金谷伴银镰;
庄稼收成了,
我也长成年。
四、磨炼
钢刀试玉硬,
烈火验黄金;
美玉要雕磨,
真金火炼成。
我本平常人,
非玉也非金;
照样受磨炼,
磨炼身与心。
犹记那年冬,
宣传任务重;
宣传手法多,
样样都要懂。
漫画与视频,
微博与微信;
登报与转载,
件件要搞赢。
拂晓起身忙,
直到出月亮;
凉水解干渴,
粗粮填饥肠。
拍摄又删剪,
成稿又增添;
不知多少回,
不知多少遍。
脑汁绞尽了,
心血费尽了;
终于有成果,
精疲力尽了。
众人乐开花,
纷纷把我夸;
问我想什么?
热饭和热茶。
犹记那年夏,
事务多又杂;
样样须用心,
件件丢不下。
来访客人多,
两天有三拨;
引客院内看,
敬茶给客喝。
客问我解答,
客说我收话;
不可失礼数,
不可错讲话。
院内事也忙,
实在费思量;
会务安排细,
统计表格长。
辛勤尽到了,
耐心尽到了;
万事办妥当,
精疲力尽了。
众人喜盈盈,
纷纷夸我行;
问我想什么?
安然睡到醒。
成长路途中,
考验一重重;
这些辛勤事,
只是最普通。
也曾见恶人,
愤慨压在心;
也曾听恶语,
牙关咬紧紧。
也曾受人气,
怒火攥手里;
也曾遭轻慢,
头发竖立起。
为了履我职,
为了成大事;
为了众多人,
怒气莫轻掷!
也曾心不平,
也曾意不定:
“世人爱美名,
可惜我无名。”
也曾思虑苦,
也曾陷迷雾:
“世上钱财多,
我却守朴素。”
为了伙伴们,
为了众百姓;
为了这一方,
不贪财与名。
一天又一天,
时时有磨炼;
一年复一年,
刻刻有考验。
不觉几年过,
我已见识多;
说话会择言,
做事善琢磨。
五、成家
林中鸟成双,
树木搭桥梁;
人要寻伴侣,
还须细考量。
水中鱼成对,
流水来做媒;
人要结夫妻,
还须细择配。
头等灵芝草,
只在深山坳;
人山觅佳偶,
如同采芝草。
五彩夜明珠,
只在深海出;
人海觅良缘,
如同采夜珠。
药农有智慧,
才得芝草贵;
择偶有智慧,
才得佳偶配。
渔家有耐心,
才得夜珠明;
觅情有耐心,
才得同心人。
婚事非儿戏,
成家莫轻易;
有心结鸳盟,
规矩须谨记:
流水有源头,
做事有缘由;
看他为什么,
向我把婚求。
草木有脉根,
做事有原因;
问他为哪样,
和我配婚姻。
有那求婚人,
甜言答我问:
“因你制服美,
因你容颜俊。”
此是贪色人,
不是同心人;
贪恋外貌好,
何来偕老情?
有那求亲者,
蜜语对我说:
“因你工作好,
因你识人多。”
此是逐利人,
不是同心人;
与他成家室,
迟早生怨恨。
何为同心人?
何为偕老情?
相伴勤劳作,
相对诉心声。
何为同心人?
何为偕老情?
相知冷与暖,
相互报恩情。
今生终有幸,
幸逢这般人;
不贪色与利,
二人把家成。
六、明志
自入检察职,
身在办公室;
见过多少人,
经过多少事。
日日忙碌过,
夜夜感怀多;
慨叹做人难,
世上多风波。
人活这一世,
还须常明志;
免得入歧途,
免得做恶事。
世上总有人,
得势就忘本;
无势任人欺,
得势欺别人。
我应勤自省,
莫做这般人;
恶人我不怕,
好人我礼敬。
世上总有人,
难保坚定心;
沉迷声色里,
到头害自身。
我应勤自省,
莫做这般人;
须知我自己,
本也百姓身。
世上总有人,
不念众人恩;
衣食无忧虑,
还怨太苦辛。
我应勤自省,
莫做这般人;
亲友恩情重,
夫妻恩情深。
还有众百姓,
日日劳作勤;
他们供养我,
我才得活命。
还有众乡亲,
待我情殷殷;
他们扶持我,
时时暖人心。
众人恩莫忘,
久久记心上;
愿尽一生力,
回报恩情长。
当年在家乡,
亲人语深长;
教我要善良,
劝我懂忍让。
我愿学善良,
我愿懂忍让;
但我不软弱,
勇敢心中藏。
我愿学善良,
我愿懂忍让;
但我有操守,
该强我就强。
人活一口气,
尊严不能移;
就应上顶天,
就应下立地。
人活一股劲,
秤杆在我心;
铁骨铮铮硬,
才能保国民。
人若无铁骨,
一生难自主;
何以报亲友?
何以报先祖?
人若无血性,
一生遭欺凌;
何以报爱人?
何以报百姓?
今日阳光亮,
对天明志向;
做人应善良,
也应有刚强。
今日草木青,
对地诉心声;
今生我愿做,
有情有义人。
尾声
遥想咱祖先,
拓荒无鞋穿;
光脚踩荆棘,
开垦万亩田。
遥想咱前辈,
卫国少衣被;
忍饥耐寒暑,
抗敌得胜归。
如今看我们,
衣食已丰盈;
虽然挑重担,
何必怨辛勤?
如今看我辈,
不再饮苦水;
虽然常忙碌,
何必怨劳累?
日常琐细多,
我应勤琢磨;
日常生计忙,
我应勤劳作。
立身靠技艺,
我应勤学习;
成事靠本领,
我应勤努力。
高山一重重,
险峰连险峰;
总有勤劳人,
修得道路通。
大海浪汹涌,
时时起狂风;
总有勇敢人,
扬帆闯西东。
我本平常人,
没有英雄名;
却有勤劳手,
也有勇敢心。
苍天知我姓,
大地知我名;
今生拼一场,
不枉做回人!
(全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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